做过姻缘桥的经历(有五只眼睛的桥)

　　五眼桥有五只眼睛，故得名。五眼桥是一座石拱桥，一共有五个拱像五个眼睛，广州话习惯将“眼”作量词，一眼井，一眼窑，一眼水塘，等等。五眼桥是民间的叫法，官名称通福桥，前往参观那天，我们在介绍牌前指指点点，一个路人经过说，本地人都叫它姻缘桥、长命桥，总之，这是一座有故事的桥。我踏上桥面走过对面，发现桥身由绪红色的岩石砌成，外表镶一层花岗石，从桥面的磨损看，这桥有年头了。后来才知道，桥下这条河叫秀水河，是广州与佛山的界河，这让我刮目相看，少时看大戏，戏中大老倌会霸气喝道：“大胆何人，来到我南海地面，报上名来!”南海今属佛山。

　　五眼桥所在的地区叫石围塘，在珠江西航道的西侧，属广州芳村地头，如今芳村也并到对岸的荔湾去了。在老广州人眼里，石围塘是个有名气的地方，那是当年广三铁路的一个车站，广三铁路是粤境内最早的铁路之一，铁路之父詹天佑旧居就在河对岸。现时的石围塘站据说还保留着一段原木枕木铁轨，供人们拍照和怀旧。可是，由于世事变幻，那里变成一个遗忘的角落，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，竟无一通途前往，需寻寻觅觅，兜兜转转才能来得到。亦正因为如此，其貌不扬的五眼桥才得以保存至今。而同样有年头的许多桥就没有这么命好了，多半消声灭迹，无疾而终，彩虹桥、越秀桥、海幢桥等等都是如此。正因为如此，探访五眼桥就有了不寻常的意义，就像村里的年轻人去探望德高望重的老人。

　　不仅如此，我们见到的五眼古桥竟已有五百年历史。早年，此处不仅是省城广州与佛山南海县的交界处，更是粤西进入广州的主要通道，谓“佛广通衢”，商铺林立，热闹非常。当然这一切都早就灰飞烟灭，成为了文字记载，历史竟可以消失得如此彻底。盘桓桥头，我只寻觅到一座尘封的古老祠堂，据说附近还有钱庄、当铺。据说当时的读书人还以五眼桥拟出一副回文联上联：“桥眼五通连秀水”，此联妙就妙在反过来读就变成“水秀连通五眼桥”。我倒觉得反读比正读更传神，但至今没人能对出下联。稍后我在附近一间名叫奇香馆，主打八宝扒鸭的食店看到这样一副联：“桥连五眼通水秀，鸭藏八宝有奇香”，一看就是受到前联的影响，倒是一副不错的对联，似乎映照出当年的不凡。

　　我们的车子在内环向西，过了珠江大桥落地，在红绿灯处折进一条内街，就等于离开了都市的车水马龙，前行未几，遇见一条宛然的河流，河宽二三十米，河水不算清澈，两岸是高高的林木，让河流显得平静安祥，不枉秀水的美名。我们知道五眼桥就要到了，于是找地方泊车。果然在一个村口，找到了五眼桥，桥头停泊着一艘运货的船，岸边有四五档小贩，卖香蕉水果，也卖活鸡，一间看似工场的旧屋门口摆卖各种刷子，声称自家手工制作，路人争相购买。这让你觉得离开了城市，也惊诧城市脚边是这般模样。这可能就是整日在城市里浮沉的人向往的地方了，偷得浮生半日闲。

　　在五眼桥的西头，我们找到吃饭的奇香馆，吃的全是传统粤菜，咕噜肉、扒鸭、炸大肠、五柳蛋和鱼肚羹等等，样样都很地道，店里还供应差不多要失传的核桃酥、老婆饼、嫁女饼和光饼，许多市民过来附近的花市买一束鲜花，再买饼返屋企，顺便食餐饭。我吃饱饭结账，惊见老板娘竟用算盘计数，算珠打得噼啪响，外边已经是云计算大数据了，毕竟是老地方啊，底蕴厚得很。这让我记起小时候背着算盘返学，天天背珠算口诀，后来计算器一出现，算盘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历史不仅消失得彻底，也消失得飞快，就在瞬间。那座屹立在秀水河五百年的古石桥看起来很小，在我的心目中却高大起来，而我来此处经过的珠江大桥亦高大起来，正是跨越大坦沙岛的珠江大桥开通了省城与西部的公路和铁路，让五眼桥退出历史舞台，这座钢结构大桥曾经成为羊城八景之一，称双桥烟雨，依然气派如初，如今广州珠江上的桥已经超过二十座了吧，古崛的五眼石桥至今仍倔强地耸立在悠然河水中。

　　五眼桥一带要连片改造了，打造广佛同城的桥头堡。令人振奋的是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将重新崛起，再现旧时盛景。叫人担忧的是五百年通福桥的命运，在现代交通体系中，早已湮灭其功能的古桥何去何从?正所谓“又有喜，又有愁，浪里分不出欢忧”，不过，今时不同往日，保护文物的意识早已深入人心。我就觉得这五眼桥若能恢复当年的功能就太好了。让人从古桥上徒步进入现代化大都市，又或者让蜗居城里的人从此回到乡村，怕是一乐也。再恢复当年的商贾繁荣，让市民有个怀旧的去处，流连忘返，就更好。